“你说什么？”
皇帝手上停了动作，放下朱笔，目光落到了厉云逸低垂的脸上，带着审视的目光，似乎有极强的穿透力，要把厉云逸盯个透。
厉云逸动作微顿，缓缓抬起头，对上那双苍老却锐利的双眼，一字一句道：
“儿臣想与楚明华解除婚约。”
“混账！”
冰冷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混响，皇帝眸色冷冽一扫，将手上的奏折重重往厉云逸头上砸过去，厉云逸跪在原地，背脊打得挺直，一动不动任凭那奏折打在自己额头。
殿内寂静，皇帝看见厉云逸顺从的模样，阴沉的眸色才缓和了几分，胸腔传来一阵憋意，他忍不住急促的咳嗽了几声。
“父皇！”
厉云逸见他咳得面红耳赤，面上露出一丝急意，双腿一用力就要站起来，皇帝忽然沉声道：
“跪下。”
太监连忙给皇帝倒了一杯茶，他喝了一口，才继续道：
“楚靖于朕有救命之恩，于江山社稷有大功，他女儿与你指腹为婚，如今他离世后你却让朕解除婚约，你让外人怎么想我皇室？你让其他人怎么想朕！”
“父皇，楚明华的德行实在不配为王妃，楚侯有功是不假，儿臣可以从其他人方面补偿楚明华，绝不会让外人说闲话，但娶妻娶贤，嫁入皇家，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威严，以她之资，实在难担其责。”
厉云逸坦然的跪着，眸色澄明。
听见他的话，皇帝神色明明暗暗，眉头微微蹙起。
“你说此女德行有亏，是不是在介意你皇叔护她之事？”不等厉云逸开口，他又接着说道：
“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，只是楚明华和你有婚约，你皇叔绝不会做出违背人伦的举动来，那是他的侄儿媳妇，便是对她好，也是爱护小辈。”
听到皇帝的话，厉云逸垂下了长长的睫毛，深邃的桃花眼中破碎出一抹幽深，转瞬即逝。
“儿臣自然信任皇叔。”
皇帝听见厉云逸的话，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，他挥了挥手，对着厉云逸说道：
“你知道就好，起身吧，此事不可再提。”
得到皇帝的吩咐，厉云逸恭敬的站了起来，说道：“儿臣有些不明白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为何必须是楚明华？皇家若是想要补偿她，封她为县主更甚是郡主足矣，为何非要她为王妃。”
对于皇帝之前说的话，厉云逸并不是很认同，便是他提出退婚理亏在先，但只要做出合适弥补，让其他人知道皇家依旧对她看重，楚明华依旧会过得极好。
厉云逸抛出这话，皇帝的眸底凝聚上墨色，他嘴唇动了动，“这些不是你该问的问题，总之，你和楚明华的婚事是我和楚靖早就定下的，你们必须完婚。”说罢，又补了一句，“楚家女儿三年守孝已过，不日我就赐下圣旨定婚期。”
厉云逸的身体几不可见的僵了僵，面色不变，沉声道：
“是，父皇。”
甄府。
今日休沐，甄祭酒留在甄府，楚明华和甄夫人约好了手术，正等着她上门。
提到楚明华，甄夫人想到了她的托付，不禁和甄夫人提起了楚明川入学的事。
“你说的楚明川，可是永安侯府的那个？”甄祭酒听见甄夫人的话，捋着胡子开口问道。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甄夫人颇为惊奇，她家丈夫她可清楚，国子监的监生他都不一定认得全，何况明川从前在乾元书院，两人八竿子打不着，他怎么会认识？
“定王殿下早有吩咐，说是在楚明华十岁时就可以安排入国子监了。”
甄祭酒不急不慢的道，只是他没想到，自己家夫人竟然和定王殿下提了同一件事，又问道：
“是谁让你来说的？”
“还能是谁，明华啊。”甄夫人听到定王出面也是一惊，“定王殿下何时吩咐你的？”
“半年前吧。”
“夫人，楚二小姐到了。”
说话间，一个丫鬟走了进来，声音随之响起。
甄夫人立即站起身来，吩咐将楚明华请进来，同时也朝着准备好的房间去。
楚明华来到房间，见甄夫人按照她的要求布置，眸底划过一丝满意，同时点了点头。
“夫人做得很好。”
床被放置在了房间中央，清清爽爽没有丝毫累赘，屋中的摆设也已经撤下，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，纤尘不染。
楚明华又伸手将窗户关上，免得风吹进来。
她一早就给定王府传了消息，连伯只说定王相信她，不用派人来观看，故在场的只有南星和茯苓，她们俩按照楚明华的要求换好了手术服站在一旁，楚明华洗了洗手，随后也穿上手术服，带好了手套。
甄夫人躺在床上，睁眼看着楚明华一身怪异的打扮，那衣服的料子和款式也从未见过，一时觉得稀奇得很，她紧紧盯着楚明华，又听见她说道：“夫人别怕，您只需要睡一觉，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话落，楚明华拿起全麻药，缓慢的注射到了她的血管中，不过片刻，甄夫人就闭上了眼睛。
“小姐的药真管用，怕是蒙汗药的速度都没那么快。”
南星见状，惊讶得瞪大了眼睛。
听见她的话，楚明华笑了笑，“还有更多你没见过的东西呢。”
话落，就把手电筒递给了南星。
没有手术台，没有无影灯，屋中虽然点燃了烛火，但亮度不足以达到她的要求，只能人工打手电筒代替，好在条件虽然艰苦，但南星和茯苓机灵又利落，给她省了不少事情。
“呀。”
南星接到手里，看着那道强光，忍不住惊呼一声，余光扫见楚明华严肃的面容，连忙抿住嘴。
楚明华手中刀锋笔直，切开颈部的皮肤，只有少许血液流出，她将肌肉分离，暴露出血管和神经，将血管结扎后，扔个茯苓一个血管钳，道：“将这里夹住，小心一点。”
茯苓点了点头，按照楚明华的吩咐夹持，眼见甲状腺完整的出现在眼前，楚明华动刀准备切除。
先是切断相连的血管，楚明华手又稳又准，结扎后的动脉只有少量鲜血渗出，她小心翼翼的剥离着周围的组织，尤其避开了神经，一切进展得极其顺利，楚明华拿起纱布擦掉血液，松了一口气。
“这是最后一条，夹紧了。”
她将动脉挑起，茯苓连忙配合着用血管钳夹住，锋利的手术刀轻轻一挑，血管被分成了两截。
楚明华拿起一旁的手术线，正要结扎，茯苓的手却微微一抖，血管钳滑落，刹那间，温热的血液喷了出来，大片的血色洒在楚明华的额头，胸襟上。
茯苓惊呼出声，手足无措的看着楚明华。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小姐，我……”她慌乱出声，反射性的就想拿出帕子给楚明华擦脸。
“别动！”
楚明华冷喝一声，茯苓动作僵在了原地，顿时一动不敢动。
“南星，将纱布递给我。”她面色严肃，声音却是不慌不乱，井井有条的吩咐道：“茯苓，按住她的血管，现在立即止血。”
“小姐，血太多了，已经看不到血管了。”
茯苓带着哭腔的声音慌乱的响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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